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海昏侯墓中孔子的画像

受现代神话剧的影响,相信很多人会对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的关系有这种印象:他们是恩爱的神仙夫妻。在民间信仰中,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也经常以神仙眷侣的形象出现。

如果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是夫妻,一个开脑洞的问题就来了:既然他们是夫妻,天庭为什么就不能谈恋爱呢?玉皇大帝的妹妹,还有那些仙女们,何苦下界找门不当户不对的凡人结婚生子,直接在天庭找门当户对的神仙结婚不就行了?

实际上,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能够成为夫妻,纯粹是凡人拉郎配的结果。凡人这么做,看着是喜事儿,殊不知,这样做反而使玉皇大帝成了王母娘娘原配老公的取代者。那么,一个新问题就来了:王母娘娘到底是谁?王母娘娘的原配老公是谁?玉皇大帝又是谁?

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海昏侯墓中孔子的画像

西汉海昏侯墓出土的“孔子衣镜”上的东王公和西王母形象

魏晋南北朝时期,道教信仰大行其道,西王母身上的神性被无限放大,以至于燕昭王、羿、嫦娥等人物都和西王母产生了联系,这便产生了西王母会见燕昭王、羿向西王母求不死药、嫦娥吞不死药奔月的神话故事。其后,有关西王母的神话故事越来越多,唐五代时期产生了西王母会见黄帝的故事,宋元时期又产生了西王母会见宋徽宗的故事。

宋元时期是道教神话的重要发展时期,东王公作为男仙领袖的地位在这个阶段受到了巨大地冲击,他虽然已经晋升为了“东华紫府少阳大帝君”,但“三清”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太上老君)和“六御”玉皇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北极紫微大帝、东极青华大帝、南极长生大帝、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的出现极大削弱了他对民间的影响力。不仅于此,东王公和西王母的夫妻关系也越来越模糊,不然,西王母怎么能成为人间帝王的大众情人也?

人们对西王母的崇拜历经千年不衰,也是在宋元时期,西王母演变成了王母娘娘,但在正统道教中,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从来都不是夫妻。那么,玉皇大帝为何会取代东王公,变成了王母奶娘的第二任丈夫呢?

谁是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的原型是古人心中的抽象主宰者“帝”,“帝”又称“天帝”、“上帝”、“天翁”。与西王母只掌管瘟疫、疾病、死亡和刑杀不同,帝掌管着天上人间所有的事情,在很多神话故事中,我们都能看到他造福人间的身影。

太行、王屋两座大山挡住了愚公的出路,愚公带领子孙不畏辛劳,劈山开路,用自己顽强的毅力感动了天帝,天帝于是派夸娥氏的两个儿子下凡人间,帮愚公搬走了太行山和王屋山,使愚公一家从此出门无障。(《列子·汤问》)

家境贫寒的董永在父亲死后卖身为奴,以供丧事,主人知其贤,便借钱一万给董永,让董永安葬父亲。董永守孝三年后,到了该还钱的时候,天帝派织女下凡人间,让织女和董永结为夫妻,并让织女帮董永织布,以偿还债务》(《搜神记·卷一》)

在成书于东晋时期的《搜神记》中,我们经常能看到天帝派天使到人间执行任务、派仙女下嫁凡人的故事。在这些故事中,我们看不到天帝的冷酷无情,只看到了天帝的温情脉脉。天帝就像父亲一样,默默帮助着他人间的儿子“天子”,帮“天子”的子民渡过难关。

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海昏侯墓中孔子的画像

徐悲鸿创作的《愚公移山》(局部)

天下不断改朝换代,“天子”也便经常更换,即使是天帝亦不能保证永远不变。据《酉阳杂俎·诺皋记》载:“天翁姓张名坚,字刺渴,渔阳人。少不羁,无所拘忌。常张罗得一白雀,爱而养之。梦天刘翁责怒,每欲杀之,白雀辄以报坚,坚设诸方待之,终莫能害。天翁遂下观之,坚盛设宾主,乃窃骑天翁车,乘白龙,振策登天。天公乘余龙追之,不及。坚既到玄宫,易百官,杜塞北门,封白雀为上卿侯,改白雀之胤不产于下土。刘翁失治,徘徊五岳作灾。坚患之,以刘翁为太山太守,主生死之籍。”也就是说,张坚使用无赖的手段夺走了刘天翁的帝位,使自己成了天宫新一任的统治者。

伴随着秦汉以后道教信仰的兴起,人们对天帝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南北朝时期出现了“玉皇”和“玉帝”的叫法,不过当时系称为“玉皇道君”和“高上玉帝”。唐朝人把“玉皇”和“玉帝”结合在一起,合称为“玉皇大帝”。逮至宋代,宋真宗把民间信仰的玉皇大帝正式列为国家奉祀的对象,加封玉皇大帝为“昊天金阔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宋徽宗又进一步玉皇大帝与传统奉祀的昊天上帝合为一体,尊玉皇大帝为“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昊天玉皇上帝”,至此,民间、道教、国家三方面的信仰正式合流。

南宋迁都杭州后,皇帝把腊月25日定为玉皇大帝的出巡日,说是此日玉皇大帝要下界巡视,考察人间善恶、祸福。这一天,各道观要举办道场迎接玉帝御驾,场面很是庄严隆重。就像汉朝崇拜西王母那样,宋朝民间响应官方,把对玉皇大帝的信仰推向了高潮,笼统的“帝”、“天帝”、“上帝”、“天翁”随之淡出人们的视野。

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海昏侯墓中孔子的画像

石家庄毗卢寺壁画上的玉皇大帝形象

玉皇大帝信仰兴起后,民间产生了很多有关玉皇大帝的专属神话故事,不过,宋朝人并没有给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拉郎配,但是兴起于宋朝的话本小说在编造神话故事的同时,也给许多神仙降低了神格,加强了人格化。

元曲和明清小说又进一步把神仙世俗化,就连玉皇大帝也不例外,此时的玉皇大帝犹如人间帝王,他也有各种亲人,其中最有名者当属他的外甥二郎神杨戬了。有所谓单人不成双,自然而言地,人们把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撮合在一起,使两人成了夫妻。

不过,宋朝以后的玉皇大帝形象实际上融合了中国传统的天帝形象和东王公形象,他既是神仙的领袖,又是天宫的统治者。成书于明朝的神魔小说《西游记》集中反应了这个特点,而人们受《西游记》的影响,又固化了玉皇大帝的这个特点。

无论古今中外,神仙世界的演变都是人间意识形态变化的一种反应。神从人间来,又徘徊在神界和人间,亦如人间帝王从黎民百姓中产生,但也不能彻底脱离黎民百姓。黎民百姓通过祈求神灵获得幸福,人间帝王通过祈求神灵神话自己,人们通过神灵各得其所,就这样,神话故事在各种严肃和世俗的场合中日臻完善。最终,王母娘娘成了融神格和母权于一体的神仙,玉皇大帝成了融神格和父权于一体的神仙,与其说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是神界的领袖,不如说他们是人间皇帝和皇后的神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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