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左女右电视剧,遭遇下岗纪实文学

男左女右电视剧,遭遇下岗纪实文学

失业会给一个人的人生预期带来改变,生活方式被薪金锁定。从职业到谋生,许多人丢失的不仅仅是好的生活,还有人生。今天文章的作者是一名大学毕业生,她遭逢下岗大潮,在沦落中,文凭、心气都碾作尘土。

这是真实故事计划的第 568 个故事

故事时间:2013年

故事地点:唐山

男左女右电视剧,遭遇下岗纪实文学

左边的乞丐一只眼瘪下去,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席地而坐。面前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碗,碗上沾满污垢,里面零星装有几枚硬币。他用那只好眼瞄着过往的人群,期待有人停下脚步,给碗里丢一个钱。

右边的小马扎上坐着一位算命的大仙,她四十来岁,体态丰腴,戴着黑白格子的布制遮阳帽。一张太极图在地上铺开,上面写着麻衣相。

我的小摊儿摆在他们中间——一个60X80公分大小、印着陆毅、章子仪头像的广告牌,支架底部用石块压住,以免被风刮跑。图片下方,写着业务范围:点痦子、猴子、扁平疣,治疗灰指甲、甲沟炎、修脚、鸡眼、足疗、手脚癣等等。

这个街角,有很多自谋职业的摆摊者。前面不远处,一个年轻女孩卖小饰品, 隔壁是摆摊卖袜子鞋垫的,对面有几个手机贴膜的,还有骑着三轮车流动卖食品的。

周末的步行街人流如织,但大都步履匆匆,偶有年轻的男孩女孩,看到我面前的广告牌,短暂地驻足,我笑脸相迎。前两天,我都没挣到一分钱,很希望今天能开张。

男左女右电视剧,遭遇下岗纪实文学

作者图 | 广告牌

一个女孩看到招牌上陆仪和章子仪满脸的痦子,大叫:“啊,陆毅,我的偶像,你怎么把他满脸弄了密密麻麻的痦子?不怕他起诉你侵犯肖像权?”说着,女孩蹲下仔细看。

“这个痦子好还是不好?”她指着颧骨上的一个痦子问。

经验告诉我,这是个潜在的客户,务必要抓住她,促成这桩交易。我从塑料袋里掏出一面小圆镜子,让她对照图看看,“红点是好的,黑点是不好的。”

她对着陆毅满脸的痦子,找对应的位置。

“男左女右,你别看陆毅,你看章子仪的脸,跟章子仪对照。”我指导她。

“红点没有几个啊。”看到她面露不高兴,我追加解释,脸上的痦子大多不好,只有眉毛和下巴的痦子是好的,别的地方都不吉利。特别是眼角下的痦子,男的克妻,女的克夫,都是恶痣,必须去掉。说得恐怖,都是为了让她点痦子。

她指着自己脸上的一个痦子,对照图片相应的位置,图片的文字注解写着“压财”。

“压财就是财被压制了,不能发财。”我适时解释。

“难怪呢,我老是挣不了大钱,原来是这个痦子压制了发财的机会。”她又从镜子里看其它地方的痦子,对照图片注释,都是不好的寓意。我告诉她,下巴上的痦子要留着,那是预示着有福的。

听了这话,她笑起来。其实,我只是为了让她觉得我在为她着想,不光是图挣钱。

一直在女孩身旁陪同的男朋友见她动心,拉扯她的袖子,泼冷水说这些都是迷信。我有点急了。已经两天没开张了,今天再不挣点,连生活费也没有了。

女孩数了数需要点掉的痦子,总共七个。我佯装面不改色,说:“这跟迷信没关系,白净的脸上冷不丁长了几个大黑痦子,人家看了总是不舒服,点掉了,脸上光洁干净,赏心悦目,大家都喜欢你,你的机会也会比别人多。”

经过好一番讨价还价,我总算留住了这单生意。我请女孩在小马扎上坐好,弯腰把药膏用针挑出来,敷在她要点掉的几个痦子上。

我聚精会神地点痦子,生怕女孩突然反悔,这小一百块钱就挣不到了。忽然,周围一片骚动,有人说,城管来了。

这帮人真是,周末也不让人好好摆摊。转过头看,算命的大仙正慌忙收拾太极图,乞丐也收起讨钱的破碗慌忙逃走,霎时,大家四散而去。

而我已经来不及收摊儿了。城管不知何时围在我的摊位前,把我的塑料袋百宝囊料拿在手里。那袋里装着找零用的几十块散钱,还有挖鸡眼、治灰指甲的药和工具。

情急之下,我试图抢夺塑料袋,央求城管:“我下次不来了,把这个给我吧,这是我的钱包,里面没别的。”

可能看我可怜,那人把塑料袋给了我。但转头又把印着章子仪和陆毅头像的广告牌用力撕碎,扔到执法车的车斗里。

我心疼不已。每次摆摊,这个广告牌总能引人驻足,这下可好,又得花二十块钱重做。

男左女右电视剧,遭遇下岗纪实文学

作为一个大学毕业的知识女性,现在我每日跟乞丐和算命仙为伍,在街头摆摊,为人点痦子,这要搁在以前,我是无法想象的。

1989年,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县城粮食系统工作。那时,粮食系统炙手可热,社会地位高,待遇也好,很多人挤破头想进来。我兢兢业业地上班,努力做好本职工作,连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获奖证书一大摞。

男左女右电视剧,遭遇下岗纪实文学

作者图 | 获奖证书

丈夫老张经营一家汽车美容店,虽收益不佳,但靠我的收入,一家人也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后来,单位效益每况愈下,到了2003年,单位彻底破产,职工都下岗了。

下岗之初,我毫不惊慌。那年我38岁,一直有炒股的习惯,有时一天能赚上万,且靠我大学生的文凭,找个工作还不容易。这么想着,我便暂时没急于找工作,专心在家炒股。

可股市如同过山车。2008年,股市一路下滑,挣来的钱全数吐了回去,最后套牢在股市。当时,老张在做电动车代理商,每天跑业务,收入极不稳定。时代浪潮再次将我掀翻,但日子还得照过。之后几年,我一直到处打零工,勉强混个温饱,不再是家里的经济支柱。

老张的妹夫在唐山开了两家修脚店,据说生意不错,平平淡淡也有四五万,好的时候,月收益能达到六、七万。之前,妹夫一直在街头摆摊修脚、挖鸡眼,手艺纯熟后,干脆开了实体店。十年过去,他的生意渐成规模,业务范围扩大到点痦子、治痘,皮肤病、治灰指甲等。他想让我和老张跟他学手艺,多赚些钱。

虽然人过四十不学艺的观念,已经被活到老学到老的现代理念代替,但在我看来,修脚属于下九流的行业,登不了大雅之堂。当时,我在学校做生活老师,每月收入1000,老张月工资不到4000,虽比不上妹夫一个月挣几万,但工作总归体面干净。

学修脚的事儿我不同意,老张也就没上心。可是,世事难料,2013年5月,老张的老板因为种种原因,生意垮了,工资发不出,老张就此失业。我靠打零工也挣不了多少钱,这种状况下,妹夫再次邀请我们跟他学习修脚的手艺。

老张决定去试试,干什么都好过在家闲着,万一真能赚大钱呢。但我心里仍旧认为,修脚这行当低人一等,没有跟老张同去。

在妹夫的店里学了三个月,老张手艺达到了独立开店的水平,与我商量后,他租了间20平米的门面,挂上了修脚、治灰指甲的招牌,白天营业,晚上睡在店里。一个月后,我辞了职,也来到店里帮忙。

老张许诺,不让我做修脚、挖鸡眼之类的活,只是打打下手。但看人家吃豆腐牙快,自己干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修脚店经营了几个月,收入仅能维持房租和生活费,我有些心灰意冷。看到我们的生意不理想,妹夫提出,让我也学习修脚,多个师傅,能多拉拢些客人。

我撇撇嘴表示不屑,哪怕去要饭,我也不给人捧臭脚。妹夫又建议我学学点痦子,说这手艺是美容范畴,技法不难,掌握要点就行。

只要不涉及“脚”,别的活计我都能接受。隔天,妹夫带我去他的店参观。他的生意确实红火,客人都是慕名而来的爱美女士,为了去掉脸上的痦子肯花千把块,毫不吝啬。有个女士脸上痦子多,光是给她点完,就挣两千多。

我深受鼓舞,觉得这钱真好挣。自此,我认真跟着妹夫学了起来。后来,店里有来点痦子的客人,就由我来操作。至于修脚,治鸡眼、灰指甲,我仍是嫌脏,不想学。

店里多了点痦子的师傅,可生意始终没有太大的起色,家里的两个孩子正在上学,学费、生活费,都是负担。我开始发愁。

一天,我在街上看到一家治疗青春痘的店,便跟店主商量,在她店门口贴一张点痦子的宣传单,每月给她200块费用,如果她给介绍生意,再给她适当的提成,她同意了。

店里生意不多,我和老张两个人坐在店里,也常是闲呆着。看到街头有不少人摆摊,我也动了心。有要点痦子的,我现场操作,修脚、治灰指甲的,就带到不远处的店里。

男左女右电视剧,遭遇下岗纪实文学

摊子支了两天,没多少客人赐顾。我和摊子隔壁的算命仙闲聊消磨时间,才知,她跟我一样,也是下岗职工。

城管越来越严,我们的摊子都歇了。为扩大宣传力度,我到彩印店印了几千张彩页广告,到街头、居民区等处散发。时值冬天,北方的天气异常寒冷,我站在街头,两手冻得像猫咬。

鲜有感兴趣的路人会停下来询问,大部分时候,他们连连摆手拒绝,即使接下广告单,也没走几步就扔到脚下。

我们的小店原本是居民住房,房东把朝街的一面改装成了门面,当商铺出租。临街这一排,大约有二十几间门面,租户干什么的都有,西边隔壁是家寿衣店,时常会在半夜听到有人敲门买东西。

东边是牙医诊所、盲人推拿,还有两家店,招牌上写着“足疗按摩”,总能见到几个女人,浓妆艳抹的,在玻璃门内的沙发上坐着。傍晚,若有男人从门口经过,女人就会做出不雅的动作,招呼他们进屋。

其中一家足疗按摩店的女老板来店光顾过,她想帮女儿点痦子。聊起来发现,我们是老乡。她和丈夫一起开足疗店,招了三个按摩女,她负责在店里招呼客人、收钱,丈夫平时在附近工地干活,店里闹麻烦时回来帮衬。

因为周围这些打着足疗牌子的特殊服务店,偶尔会有不知情的路人误会,我和老张的修脚店也是同一性质。

有次晚饭后,老张出去散步,我一人在店里守着。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瘦长脸,黄面皮。进门后,他轻车熟路地坐在我对面的凳子上,我突然想起来,这人之前来过。

大概两周前,也是黄昏时刻,我一人看店。男人进来说,自己大腿上有块癣,很痒,问有没有什么药能管用。我拿了一盒药,让他回去自己涂,他偏要我瞧瞧再给药。

癣在大腿上,我一个女人,哪方便瞧呢。想了想,跟男人说:“让我丈夫来给你看看吧。”

我刚要打电话给老张,男人突然起身,扔下一句“那算了吧”,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这天,他还是坐在椅子上,眼睛斜斜地看着我,“我身上还是痒,要不你给我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老是痒呢?”

我问他哪儿痒,他指指大腿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有些发毛,但心里还是努力安慰自己,人家医生还不是哪儿都检查啊。犹豫间,男人伺机解开裤带,拉下裤子,露出两腿之间的东西。那东西像个大豆虫,耷拉在黑乎乎的阴毛中间。

我的脸一下子发烧。但明面儿上,我故作镇定,递给他一盒药,说:“没有什么啊,你就用这个药,回去涂在发痒的地方。”

谁知,他用手指了指那话儿,说,你给我涂。

我又气又羞,“我怎么给你涂?要不我打电话,让我丈夫来给你治!”见我动了怒,他悻悻地提起裤子走了。

猥琐。我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赶忙给老张打电话,叫他快回来。一个人看店,真会遇见坏人,那之后,老张再没晚上出去散步。

男左女右电视剧,遭遇下岗纪实文学

不知怎的,来店里修脚的客人,总是比点痦子的人多,老张招呼不过,流露出让我学修脚的想法。

但我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总觉得给人修脚很脏,很恶心。每晚收工,我还会嘱咐老张仔细洗洗手。

有次,老张去帮一位瘫痪在床的老人上门修脚,我独自看店。老张离开不多会儿,来了位要治灰指甲的客人。我让他等老张回来,他不愿等,失望地走了。

治好一个灰指甲,能挣至少200块,如果客人十个脚趾甲全都感染,那就是两千块。白白丢掉了送上门的生意,我突然有点懊悔自己不懂修脚。

不久,老张回老家办事,我一人无法打理修脚店,妹夫便从他店里调来一个修脚师傅临时帮忙。

师傅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她技术娴熟,还很会谈生意。治灰指甲,客人要先在指甲上包药,过几天再来修治。除掉胶布后,感染的指甲在药的作用下又腥又臭,让人作呕,师傅的表情却很平静,耐心为客人修治。

我被师傅敬业的样子打动。她如此年轻,模样也秀丽,竟一点也不觉得修脚是不体面的行当,而我这个老阿姨却挑三拣四。

困扰自己多年灰指甲被师傅治好,客人很是感激,没隔几天,送来了一面锦旗。

劳动能够换来的尊重,我诧异又感动。想想也是,赚钱活命,各人有各人的道儿,无论干哪行,通透了都是本事。

能帮人了却心事,修脚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厌恶了。那晚,我拿起修脚刀,主动向老张提出要学修脚。老张教我拿一根筷子练刀法,推、片、挑,还让我在他脚上试验。结果,我把他的脚给割了个口子。

反复练习好长一段日子,我终于慢慢学会修脚,还懂得了修治灰指甲的技巧,但招揽客人仍是难题,我总觉得拉不下面子。

男左女右电视剧,遭遇下岗纪实文学

作者图 | 店内的移动工作台

一天,店里来了位30出头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张宣传单。我和老张站起来,笑容满面,像在迎接上帝。

“你这治灰指甲?”来人问道。

我赶忙回答:“对,我们是专门治灰指甲的,专业的。”

说罢,我热情地招呼他坐下。只有客人先坐下,才有进一步谈业务的可能。

客人的十只脚指甲都已变厚,呈现灰白色,抠抠就成碎末状,是很严重的灰指甲。我给他讲灰指甲的危害:“这是真菌引起的,并且会传染,别看现在不疼不痒,以后要是传染到手上,人家一看你是灰指甲,都不愿跟你一块吃饭,你年纪轻轻的,多尴尬。”

老张不失时机地补充:“这么严重的灰指甲,在别的地方,最少也得4、5百块治一个,你今天如果治,给你算便宜。”

“到底多少钱呢?”客人犹豫。

得到“每只300,一共3000”的答案,客人立马穿上鞋袜,嫌太贵了。

我赶紧打圆场,解释治好一个灰指甲要费多少功夫,老张与我一唱一和,“谁愿意抱着臭脚修来修去的?当然不是说你,你想想看,这贵吗?真不贵。”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于,客人决定当即就修治。我暗暗高兴,把移动工作台拉到他脚边,把坏指甲逐个清理,小心地包药。

第一次试着谈成生意,我很有成就感,对修脚的羞耻心完全抹去了。工作可能有高低之分,但绝无贵贱。我用自己的双手挣钱,不偷不抢不违法,还能为人解难,这不丢人。相比起来,此前我的工作,才是真正当一日和尚撞一天钟,人浮于事。

本文来自作者:计市经济,不代表小新网立场!

转载请注明:https://www.xiaoxinys.cn/525014.html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联系我们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