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冀它的近义词,希冀·历史的年轮

中国人的名字往往寄予着父辈的殷切期盼与美好心愿,载负着父辈希冀的信息。 人的名字一开始并不是用来寄予着父辈的希冀的信息的,只是仅仅区别与其他人的符号罢了。譬如,孔子的名字。“丘”,是山丘之意,也就是孔子家乡—山东邹县境内的尼丘山。当年孔子的老父亲梁纥只是鲁国一名武士,因无子嗣,66岁上才娶了十八岁的孔子的生母作妾,因其父母曾为生子祷于尼丘山,故他出生后取名为“丘”,字“仲尼”。也有野史的资料说,孔子的老父亲梁纥与年轻的女家奴在尼丘山野合,诞下了孔子,故以“丘”为名。以自己风流野合之处作为自己的儿子名字之词,这孔子的老父亲梁纥也真够逗的。两则史料对比,有很大的出入,我固然相信后者,这对孔圣人并无不敬之意,而是相信鲁迅先生说过的一句话:“读史,非读野史不可。”鲁迅先生说这话的意思,就是道出了传统文化讲究含蓄,遮遮掩掩、不敢袒露的思维方式,只要人出了名,特别像孔子这样受历代帝皇敕封,有许多衔头,是一个满顶光环的伟人,后人为其所写的正史总会为之涂脂抹粉,从而塑造成为一个完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时,这种思维方式则日臻极点,就是人们后来概括的“高、大、全”。英雄人物、伟人,不允许有丝毫瑕疵,否则,就是对伟人的不敬,这也是儒家“礼”文化的“为尊者讳”。孔子的字“仲尼”者,是家里兄弟排行第二之意。古代的兄弟排行一般用“伯、仲、叔、季”。孔子还有一个郑国的得意门生,是“孔门十哲”之一,名曰“宰我”。像这样的名字,今天的人断然不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就算在当时,我想,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可见,春秋时代的人名绝不会承载父辈的希冀的,仅是一个区别与其他人的符号罢了。

发展到后来的封建社会,大户人家的男丁一般都有“名”与“字”。 “名以正体,字以表德。”意思是说,名是用来区分彼此的,“字”则是表示德行的,称呼别人一般不直呼其“名”,而要称“字”,以示尊重。譬如,《三国演义》的曹操,字孟德,小名阿瞒,只有在骂曹操时才说:“曹操老贼!”蔑视之时则骂其“小名”:“ 阿瞒”;正规的场合一般称“字”: 孟德。

现在,没有以表“字”称呼别人了,人的姓名里有“名”而没有使用“字”的习惯,不知道是何时的事了。这样,人名便兼了区分和表德的重任,也用来寄予着父辈的希冀的。过去,一些大家族人丁昌盛,繁衍日益增多,为了让后人长幼有序,代代不乱,祖辈老少各有条理,形成有理有序的家族体制,便有排字辈,以便区别辈分。孔子的家族的字辈的“字”由皇帝敕发,百姓的家族的每一辈的排“字”,则由族长说了算。至于怎样定的“字”,各有不同。我在前几年回到家乡梅州,翻开族谱,仔细研究,才发现我们的家族的排字原来是以金、木、水、火、土“五行”来安排的,我的父辈是属于“土”的“尭”(尧)字辈,我是属于“金”的“镜”字辈。排字辈的名字依旧寄予着父辈的希冀的信息。读中学时,我看过的欧阳山的小说《三家巷》,其中对陈家给自己的儿女取名情节记忆颇为深刻。陈家老爷子祈求多子多福的心愿,其为儿女的取名的细节里尽可显现。尽管陈老爷子已经有大儿子陈文雄了,陈家在生第二女孩子时,给她取名为陈文娣,“娣”之意,是希望其出生后,能为陈家带来一个弟弟。当第三个又是女儿时,陈老爷气愤地给女儿取名为“陈文婷”,取其谐音“停”,意为生女儿的事“从此停住”;可老天爷总是给人开玩笑,越是盼望生儿子的,越是生女儿,陈老爷的第四个又是女儿,便暴跳如雷地给女儿取名为“陈文婕”,取其谐音“截”,意为生女儿的事“从此截住”。人名,除了个体的名字寄予着父辈的希冀的信息外,也有兄弟姊妹的名合起来体现着父辈的祈盼的信息,譬如某电视剧的四兄弟,其名的最后一个字合起来就是“光、宗、耀、祖”。我家也是四兄弟,其名的最后一个字合起来就是“明、辉、繁、华”,父亲曾告诉我这名字的含义:是“日月同辉,(家族)繁华”。虽然,我们没有能力实现父亲的祈盼,毕竟这也是老一辈的寄予后代的心愿。

人的名字过去叫大号,老百姓的孩子一般还有小名。由于过去的社会的长期动乱,百姓所养的小孩的常常夭折,于是就有的“贱名字好养活”的习俗,名字不宜起得太吉利、太张扬,否则难养。譬如,“祈天柱”、“梁天尺”、“孙天祥”、“黄河”、“长生”这一类的太大气、太张扬名字,命数承受不起,断然不敢用,生怕会给孩子折寿,给孩子带来厄运。这类大气张扬的词语为名,在过去的一个行业倒是常见,在广州越秀南三角市附近曾有一间够大气铺名叫“顺天祥”,那可是老广州一间著名的棺材店铺。过去的“长寿路”亦是殡葬业的所在地。像“天寿、长生”此类吉祥的词语常用在棺材铺的铺名,断不可用在人名上。可在人的大名里也不宜使用不好听词做名字,于是乎,就在小名里使用贱名。在北方的农村许多小孩,他们的小名都使用动物的名,或使用常用、耐用物品的名作为小名,如“狗剩”、“石墩”、“碾子”、“棒槌”“獾子”;南方也有这样的习惯,如小名“虾头”、“猪女”、“奀妹”、“番薯”。在南方小名叫“猪女”的,也许就是一个身材苗条、风姿绰约的女孩;反之,小名叫“奀妹”的,也许就是一个虎背熊腰的胖女孩。“虾头”、“猪女”、“奀妹”这样的小名,这断然不是根据其生理特征所起的名字,而也是寄予着父辈的希望,希望孩子能平凡、平安成长的愿望。鲁迅先生在他的小说《祝福》里给一个人物取了“祥林”这样吉利的名字,着实是有其用意的。祥林嫂是小说中最不幸、最悲惨的人物,她的丈夫的大号却用了“祥林”二字。祥林这一名字取之于“吉祥如林、好运不断”的之意。鲁迅先生在小说中使用的每一个人名,都是经过精心考虑,仔细推敲的,其含意往往深刻。显然,鲁迅先生深知传统文化中的“贱名字好养活”的习俗,故在小说《祝福》里,用一个“吉祥如林”的名字更好地反衬、突出了人物的悲剧性。

人名,除了用以寄予着父辈的希冀的信息,还能从一些人名的特征感受到社会的意韵,像观察树的年轮一样。树的年轮,根据每一圈厚薄便能观察到当年的雨水多寡,从而知道当时的气候情况。而观察每一时期的人名特征,也能从中看到社会发展的轨迹。

新中国成立后,人们所接受的是理想主义的教育,英雄人物就是学习的榜样。这一时期,人们给孩子取名,免不了受社会的所发生的大事影响,或干脆把当时的革命口号浓缩成两个字作为孩子的名字。我们是和共和国一起成长的一代人,在我们出生的年代,正值新中国的成立,不久就发生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国家大事,故此,我们这一辈人当中,有不少人的名字就叫“建国”、“国庆”、“抗美”、“援朝”、“立国”、“国立”;当我们读小学或正准备进小学读书时期,正值大跃进、大炼钢铁的时期,当时挺著名的口号是“三年赶上英国,五年超过美国”,这时候出生的孩子有许多人的名字是“跃进”、“超英”、“超美”、“铁林”、“志钢”、“铁民”、“更生”。电影圈里有一位小有名气中年女演员就是这一时期出生的,她的名字就叫“超英”。从这些名字中,你可以感受到当年红红火火的革命气息。

把当时的革命口号浓缩成两个字作为人的名字,最为经典的算是六、七十年代。这一时期,全国山河一片红,城市里所有的街道名几乎都要“破旧立新”,改成有革命气息的新名,人名自然也要“破旧立新”,人们嫌弃父辈给自己起的名字带有封、资、修的味道,于是乎,纷纷改成“向党”、“卫东”、“卫红”、“拥军”、“爱民”、“志坚”、“志奋”等的名字,改成这样的名字一是为了标榜自己的革命志向,二是顺应社会的潮流,似乎改了这样的名字便能使自己“红”起来了。我有个朋友原先的名字叫“显贵”,就是顺应当时的时势改成“向东”的,就是“心向毛泽东”之意。这些名字也就是把当时的革命口号浓缩成两个字,“卫红”就是“保卫红色政权”, “志坚”就是“革命意志坚定不移”, “志奋”就是“立志为革命,终身为之奋斗”,当时不是有这么一句口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不用说,取这样的名的人也是钟情于某一句口号吧。

当年人们改名字的风潮,有被动的也有主动的。被动的,也许就是当时的犯忌,被迫改名的;主动的,就是当年的激情所致。1966年间,广州市区的有一间工商联办的中学,叫建联中学,也就是现在的97中的前身,他们学校要成立红卫兵,不少中学也派人前往祝贺。我们到了建联中学,正遇上该校开批斗会,在一间稍大的课室里,一个叫“林一彪”的同学正站在被批斗的台上,罪名是名字“凌驾于我们敬爱的林副主席之上”,台下的同学群情汹涌,要这位同学改名,迫于无奈,这位同学嗫嗫地说:“就改成 ‘林丹’吧。”“丹”者,红也,这名字也够切合当年的国情。在当年改名的风潮中,众多的革命名字中,这“林丹”也算是一个“雅”名吧。为激情所致而改名的风潮席卷千家万户,我家的那两个刚从小学三、四年级因当年停课的原因而直升上初中的弟弟,就这么两个小屁孩,也来赶这趟风潮,自己拿着户口本到派出所把名字改了,一个把名字改成“伟雄”,一个改成“伟强”。1970年,我从海南兵团回家探亲,老父亲对我谈起这事,对我说:“干脆你也该成‘伟’字辈吧。”我从父亲那无奈的脸上读懂其心意,“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名字”同样也“授之于父母”,自己擅自更改父辈所授名字的事,我父亲是接受不了,我更是接受不了,马上把两个弟弟臭骂一顿,两个弟弟屈服于我这当大哥的威严,乖乖地到派出所又把名字改回来了。

改革开放以来,人的名字用以寄予着父辈的希冀的信息更为强烈了,特别是独生子女多,父母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与众不同,彰显这段时期张扬个性的思潮。父母们在给孩子起的名字可谓挖空心思,恨不得像武则天一样造一个字“曌”,作为自己孩子的名号,也来造一个字,给自己的孩子起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专找一些不常用的生僻字作为自己孩子的名字,如“晟、昊、炅、檠、嫡、爝”,有的字在上户口时,可真的难为了户籍警察,在电脑的字库里根本无法找到,只能用手写。这些父母也没想到,这样的名字也许在将来会给孩子带来诸多不便,在中小学的学籍册里,一些单位的花名册里,这些的人名在电脑无法打出的,只能用用星号代替。这事让我联想起多年以前的一位电影演员在日常生活所遇到尴尬:《西游记》的“天蓬元帅”猪八戒的扮演者马德华,他的原名叫“马芮”, “芮”字本来也不是生僻字,只是此字不常用。芮是“芮草”,地名里有一个山西“芮城”,这字也是一个姓氏,除此之外,这字很少使用。不是常用字做人名,有时候够难为别人的。有一天,马芮到医院看病,挂号时给小护士把名字念成“马内”,看病轮候时,给人念成“马丙”,等到药房拿药时,给人念成“马肉”。一气之下,这位“天蓬元帅”把自己的名字改成“马德华”。

与上述专找一些不常用的生僻字作为自己孩子的名字截然不同的是,一些人则用笔画简单的字给自己的孩子作名字,如“一、乙、也”等,这同样也是能体现张扬个性的思潮。他们是想强调名字区别与其他人的符号的作用,希望自己的孩子的名字在世上是独一无二。甚至还有人异想天开地用互联网的一个符号“@”作为自己孩子的名字。还有的家长给自己的孩子硬安了一个东洋味道的名字,颇有倭国的大和民族、虾夷土著族的味道。有一个人的名字就是一个单名“也”。以“也”作名字确实是极少的,这也达到强调名字区别与其他人的符号的作用,但如果此人知道这“也”字的本义,断然不敢用这样的名字。土地的“地”和“乸”这两个字也包含“也”字,这两个字都是会意字,与“她”字不同,“她”字是形声字,而“地”和“乸”都是由两个相关的意旁合在一起,产生新的意义,就是这字的意义,你只要细细分析,便也能猜出“也”字的本义。

人们常说,短篇小说是社会的横截面,你可以从中窥视整个社会;同样,一时期的人名的特征,也是社会的横截面,你也能从人名的特征感受社会的意韵,从而也可以看到社会发展的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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